古汴水，风雨千年何处寻

“汴水流，泗水流，流到瓜洲古渡头，吴山点点愁。”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晚年的词。诗人因汴水激动情思，汴水也因词而走进文学殿堂。然而经历了一千多年风吹雨打，古汴水到今天是依然奔流不息，还是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沙深处？
　　湖底找到古河道
　　不少唐宋词注本，都将汴水说成是汇入泗水后南入江淮，宿迁市委宣传部社科联学会部部长莫云却不这么认为。他出生在泗洪县，早在上中学时就对家乡的汴河是否就是白居易诗歌中的“汴水”产生了浓厚兴趣，经过多年潜心研究，他终于得出了肯定的答案：家乡的汴河就是历史上的古汴水，而且是现今唯一存在的古汴水，全长33.1公里。莫云说，根据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《隋唐史话》中唐代的地图，注入泗水的只是开封到徐州的一条岔河，即汴水的支流，而汴水的干流则是通济渠，在唐代并不直达淮阴，而只在今天的泗洪县境内便流入淮河了。在唐代，汴水是人们对通济渠的另一种称呼。
　　记者13日来到泗洪县采访时了解到，在汴河两岸还流传着许多“隋炀帝下扬州”的故事和传说，当地一些年龄大的老百姓说，隋炀帝三下扬州，都从此地经过。据说在泗洪县境内现在还有拦驾桥遗址，洪泽湖当时还是被隋炀帝命名为“洪泽浦”的许多大水塘，沿岸一带还残留着隋炀帝龙舟的遗踪。莫云说，前几年天大旱的时候，洪泽湖水干了，他沿湖底走，还依稀能辨认出古汴水改道之前河道。
　　汴水就是通济渠
　　汴水是和隋炀帝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民间传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，是为了自己到扬州看琼花，追求个人享乐，事实上大运河的开凿，有重要的政治、军事和经济目的，隋统一中国后，江南不仅是鱼米之乡，而且有闻名天下的苏绣和杭绣，因此隋炀帝登上皇帝宝座后，迁都洛阳，就开始了开凿大运河的庞大工程。
　　公元605年，隋炀帝命左丞相皇甫谊与辛亥等人，调集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，开通济渠，唐宋时期又称汴河、汴水或汴渠。工程于农历三月二十日开工，八月十五日前竣工，历时4个月。工程分两段修建：一段自洛阳西部隋炀帝宫殿“西苑”开始，引谷水、洛水由偃师至巩县的洛口入黄河；另一段干流自河南板诸引黄河水经万胜、开封与北汴合流，再经陈留、杞县、宁陵、商丘等地，沿蕲水疏浚，至今泗洪县城西南溧河洼转南流，在古泗州治所临淮汇入淮河，再东经楚州（今淮阴）南入邗沟。
　　由于溧河洼地势太低，引黄济运的水流失过多，加上溧河洼西部南部为岗地，时有岗水暴发，造成航行困难。公元607年，通济渠河道又从青阳镇东移改道今石集、城头折向南由泗州治所入淮。据《泗州志》记载：“渠广四十步，渠旁皆筑御道，树以柳。”沿岸栽柳树，既可以护岸，又能为来往纤夫遮阳消暑。
　　但隋朝统治的时间很短，隋炀帝开凿的通济渠还没能很好地发挥作用，隋王朝就土崩瓦解了，而通济渠的开凿，也似乎成了加速隋灭亡的导火索。
　　漕运曾经盛一时
　　古汴水是唐宋王朝兴衰的见证。现年75岁的顾克祥老人一直在泗洪水利系统工作，他利用四年半的时间和同事一起编写了《泗洪县水利志》。老人说，汴水在唐宋时期就是一条“黄金水道”，古泗州就是因唐朝在汴水口东岸因漕运、货运、盐运的繁荣而逐渐形成的一个繁华城市，后汴水淤积废弃，泗州城也就繁华不再了。
　　顾克祥老人说，不仅一个城市，包括一个王朝的命运，也是和汴水相连的。唐高宗把洛阳改为东都后，以后80多年时间里，汴水漕运大大增加，到天宝元年，运到京都的漕粮达400万石，极一时之盛。“安史之乱”后，汴水沿岸处于军阀割据的混乱状态，漕运一度中断，河道阻塞。一个名叫刘晏的江淮转运史对汴水河道进行了疏通，将无偿劳役改为“以盐利为漕佣”的办法，把漕运船只和人员组织起来，武装护送，改扬州为转运中心，大大提高了漕运的时间。到唐王朝开始崩溃时，汴水航运也几乎完全停顿下来。
　　北宋定都开封，对汴水大规模治理，运输能力大大超过其他水道，成为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水运动脉。到公元981年，运到汴京的粮食达到550万石，其中汴水承担的就有400万石；到1065年，经由汴水运到汴京的粮食达575万石。由于汴水畅通，不仅给当时的汴京带来空前繁荣，保证了京师数十万军民的衣食，也使汴水沿岸一些主要县邑迅速发展起来。日本僧人成寻1072年沿着汴水旅行，看到泗州街道人流如涌，“买卖宝物食物，如杭州市”，可见汴水对促进经济繁荣曾起到了何等重要作用。
　　湮没历史尘沙中
　　宋代由于引黄济汴，汴水淤积相当严重，最严重的时候，1立方黄河水就有36公斤沙子，这给汴水漕运带来很大不便。宋熙宁6年，汴水淤积成患，“观相国寺积沙，几及屋檐”。王安石再次称相后，曾主持过一次大规模的汴水疏浚工程，从汴京到泗州疏浚后河底宽约3到5尺。到北宋后期，汴水每年疏浚制度没能维持，泥沙淤积日益严重，沈括在一本书中记载：“京城动水门至雍丘、襄邑，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，自汴堤下瞰民居，如在深谷”。
　　北宋亡后，南宋与金国划淮为界，战争连年不断，汴水上航运的船只逐渐消失。再加上黄河屡次夺汴入淮，造成河道更加淤塞，年长日久，汴水下游的河道便湮废了。宋建炎二年（1128年），汴京留守杜充决黄河堤阻挡金兵。黄水沿汴河东流，至徐州入泗，再由泗入淮。从此，汴河朝不保夕，渐渐失去了运输作用。宋乾道五年（1169年），孝宗赵慎派楼钥出使金国，自灵璧北行数里，就发现汴水早已断流了。
　　顾克祥老人说，1916年军阀混战时，割据军阀疏浚开挖了濉河，这样，泗洪境内仅存的60多华里的古汴水又与濉河汇流。莫云介绍说，在“清明上河图”内也还有一段古汴水，但那已是一段不流动的死水，仅供游人凭吊而已。
　　是非功过难评说
　　对于古汴水的开挖，历代文人或褒或贬，更多则寄托怀古情思。唐诗人胡曾写道：“千里长河一旦开，亡隋波浪九天来。锦帆未落干戈起，惆怅龙舟更不回。”李敬之更是把罪责都推到了汴水上：“汴水通淮利最多，生人为害亦相和。东南四十三州地，取尽膏脂是此河。”强大的隋王朝仅经过37年就灭亡了，是大运河造成的吗？诗人皮日休就反驳说：“尽道隋亡为此河，至今千里赖通波。若无水殿龙舟事，共禹论功不较多。”
　　至于唐李益的“汴水东流无限春，隋家宫阙已成尘”，这是对古迹的凭吊；王安石的“汴水无情日夜流，不肯为我少淹留。相逢故人昨夜去，不知今日到何州”，这是对远去友人的怀念；到了苏轼的“无情汴水自东流，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”，以汴水的“无情”反衬出作者丰富的感情世界。
　　记者在泗洪采访时看到，汴河水面上停泊着大量船只，一些渔人悠闲地在船上下棋聊天，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千年。为了重现古汴水两岸秀美风光，当地正在组织人力修整护坡，绿化堤岸，千年古汴水又焕发出勃勃的生机。